「回家了~回家了~」5點的鐘聲響起,窗戶碰碰碰地關上,大家收著包包準備閃人。
「好啦,快回家不要弄了,先走囉~」當有人說了第一聲拜拜,收拾的速度就無形中被加快,好像最後一個走會發生什麼事一樣。
30秒後…
「我的黑色外套呢?怎麼不見了?我早上還穿著進來的啊~」只見開第一槍的人又折回來,開始四處尋找失蹤的外套…座位、沙發、後花園、晤談室…所有今天有進出走過的地方全都晃過一輪。
「怎麼不見了?可惜啊~我很喜歡那件外套的說…」接著低頭一看…在自己身上,被捲成像背心一樣披著。「走囉走囉~」
有沒有一種經驗?在慌亂或突發的情境中,你整個驚呆,無法做出任何反應,腦裡成了一團醬糊,可是好像有點緊急又或對方正等待著你的答案,於是你只能給出一個自己都不知正不正確,或是該怎麼答都好像不對的答案。
在台灣的身心障礙者很可能會遇上一種情境,當你去買票、刷悠遊卡、搭車、進餐廳、或是走在路上、站在路邊發呆時,有人忽然問你:「ㄟ~你是什麼障礙/疾病/狀況?為什麼要…(坐輪椅、買愛心票、證件呢…)?」
有的人可以很直覺或很自然地回答自己的障礙,可有的人不見得真的了解或知道該怎麼解釋自己的障礙,這時就會呆住和不知所措。但是周遭或發問的人並不懂,可能會追問,也有人會覺得是出於關心、好奇、想幫忙才開口有什麼不對?
可是問了就能解決問題嗎?還是問完就真的知道該怎麼協助這樣的朋友?
人之所以特別就在於每個人都是不一樣的。同樣是聽覺障礙重度,有人可能用手語、有人會讀唇、有人講話無比清楚;疾病名都是脊髓損傷,也會因為受傷的部位從頸椎第一節到薦椎最後一節而有所差異,就算都是頸椎的345節,也會依據受傷的情況、當時的年紀、主刀的醫生、農民曆上的良辰吉時不同最後造成相異的後遺症,只是最後的病名相同而己。
而當你詢問對方的障礙或病名時,就在要求對方障礙出櫃。這是身心障礙者的隱私,如同你的身份證字號、性向、隱疾、特殊癖好、提款卡密碼、暗戀或留在心底對象的名字…詢問需要禮貌、默契及允許,而不是問了對方就一定得答覆你。只是台灣多數的身心障礙朋友從未意識到拒絕也是一種權利,我們有權利不說出自己的障礙狀況,除非你願意。
因為該有很多人…其實根本沒準備好該如何和不認識的人說明自己的情況。無論是之前手冊上明白的OO障礙,還是新制身心障礙手冊上的一至八類。那都只是一個名稱,在政府體制下、在醫療系統裡、在領取證件時被畫分上的一個類別,卻不代表我們是誰。
我們是誰,或是某個障礙在我們身上、心裡、器官中造成的影響,並不能將我們歸類,我們應當認回屬於自己的情況,經過整理和定位,在準備充足、擁有足夠自信,而且是自己甘願又自在的狀態下,進行障礙出櫃。絕非在驚呆或趕鴨子上架的情形下被迫出櫃啊!
昨晚參加《打開天窗說亮話─『殘』運力量:障礙藝術文化談》,針對障礙出櫃這議題十分有感。好多時候大家在乖乖教育或過多受挫經驗下,最後只能選擇道出。為了禮貌、為了場面、為了不傷害別人…最後把傷痕一次次掀開展示。有的人可以開的很自在,可是還在走這段歷程的朋友未必能如此開放地說出,畢竟這是每個人不同的障礙階段,各有其苦辣酸甜,誰也無法得知對方是處在那個當下,除非你真的和對方很熟。但即便如此,也不該幫忙或推他在不同的場合出櫃。
障礙出櫃,需要準備、需要自在、需要有障礙者的自我認同和認識。可當他願意和你出櫃時,那絕對都是很珍貴又有一定信任時,不然就只會是非常表淺的官方說法。
所以當你遇上身心障礙朋友時,你應該問的是:我能怎麼協助你嗎?因為只有障礙者本人才最清楚要怎樣協助自己。要是遇上連怎樣協助自己都還不知道的朋友的話…請多給他一些時間,讓他慢慢來,等等他(偷用下仙女老師的話)。不過這是另個議題了。
最後回到最初的故事,是不是你也曾有過類似的故事?急忙尋找的東西不是在頭頂就是在身上,還可能就握在自己的另隻手上卻不自知。這時請找個時間好好回到自己身上,認回屬於自己的情緒、自己的失落、自己的慌亂…承認自己的失敗、不堪、疲累、廢的像一塊沾滿汙漬的爛泥。這沒什麼不對、不行、不好的,這才是屬於人應有的層面之一,不該被掩埋與忽略。
爛就爛吧!廢時就該好好展現廢的一面,因為你是人,就會有這種時刻。當你能把自己拼回來,大聲和人宣示自己是誰時,再勇敢地站起來,以最自在又心甘情願的姿態,好好出櫃!